影評/黑幫殺手的跨界救贖《龍先生》

《龍先生》劇照。(圖/高雄電影節提供)▲《龍先生》為2017年高雄電影節國片開幕片。(圖/高雄電影節提供)

文/波昂刺刺

殺人血刃轉化爲烹飪廚具,冷酷殺手透過孩童純真淨化救贖。《龍先生》講述臺灣殺手龍(張震飾)在日本執行任務落難,因緣際會遇上一對母子莉莉(姚以緹飾)與俊。莉莉遭受藥癮控制賣淫求生,龍發現後介入幫助戒癮。透過經營台灣牛肉麵攤販共同生活,三人因而獲得重生,走向過往未有的幸福人生。

《龍先生》劇照。(圖/高雄電影節提供)▲《龍先生》劇照。(圖/高雄電影節提供)

日本導演Sabu利用殘酷無情的黑道敘事包裝純淨的人際關係。打從開場武打段落就寫盡主角個性:身手俐落、冷酷無情、殺人不眨眼。劇情進入正題後,電影反而緩了節奏,進入細緻的角色個性塑造。經由配樂與綠葉角色穿插,龍的執念鞏固逐漸鬆綁,由「酷」翻轉為「反差萌」,顯得傲嬌討人喜歡。導演顛覆前段的肅殺殺手既定形象,讓角色性格樣貌變得親近溫馨帶些趣味。這正是Sabu時而詼諧時而感動的典型風格。

2014年導演Sabu因《天之茶助》出席高雄電影節之際與張震結緣認識,進而合作拍攝出《龍先生》。張震時逢擔任新手爸爸,心境格外適合揣摩電影中龍若有似無的「代父」形象。放映週報訪問張震曾提及,認為自己在《龍先生》詮釋出「一個大小孩帶著一個小小孩」,更因歲月磨練能演繹出過往作品未有成熟層次感。

值得一提是,張震在片中大展廚藝。劇中他透過烹飪匯聚人心發展出一番餐飲事業。如此改善窘困生活的橋段令人直聯想日本已故名導伊丹十三的代表作《蒲公英》。巧妙的是,本片亦在今年高雄電影節放映。對比觀賞更能產生全新互文。

《龍先生》劇照。(圖/高雄電影節提供)▲《龍先生》劇照。(圖/高雄電影節提供)

另一點值得臺灣觀眾注目的是:《龍先生》係高雄市電影投資補助計畫「高雄人」投資的外語片,片中頻繁出現觀眾熟悉的的臺灣場景。打從電影開場,冷色調穩定的攝影位移鏡頭揭露出高雄夜風情:六合夜市、大立百貨、華王大飯店等等。電影第一場武打戲更發生在鹽埕知名廟宇文武聖殿。宮廟文化與黑幫結合在台灣電影早已不是新鮮事,然而,冷列的攝影調度卻讓尋常不過的廟宇蕩漾出殘酷風格,Sabu開鑿出臺灣電影不曾展現的新頁。龍彷彿《一代宗師》的一線天附身《聶隱娘》降臨現代臺灣宮廟。(玩味的是,之前被殺如今殺別人)

也許是華語觀眾才能察覺的特有彩蛋。龍步出文武聖殿時,泛紅高掛的宮廟燈有一行吉祥話:「敬祝闔家平安,萬事如意」。在混混性命甫被扼殺的寂夜,氛圍理應有些不寒而慄。人命死亡的「不平安」與「不如意」卻因吉祥話顯得突兀。這儼然成為臺灣觀眾的另類趣味解讀。

佔劇情篇幅約若十分鐘的台灣場景對比日本或許是「虛」的;身為臺灣人的我卻有另一層解讀。臺灣是龍的故鄉故鄉,是他的文化泉源。當他在異國一無所有時,也許是潛意識排解鄉愁,「台灣牛肉麵」賜予他生機。在劇末返回臺灣時,又發生了絕望逢生的奇蹟。無家之人,建立了家,情感跨越國界延續。結尾的光亮構圖,對比開場的夜色高雄,彷彿是角色的人生階段。由暗轉亮,從孤獨變作群體,冷漠昇華為慈祥。角色與場景互為表裡。

臺灣在《龍先生》不單單是背景,而是象徵主角的文化根源與希望所在。在影像意義上,「臺灣」成就了多重功能。

《龍先生》劇照。(圖/高雄電影節提供)▲《龍先生》劇照。(圖/高雄電影節提供)

描繪黑幫殺手的《龍先生》並非激情奔放的男性演義,莉莉的純愛爲這池陽剛增添了浪漫。彷彿對照組合,龍從黑暗步入光明;莉莉從光明墜入黑暗。賣淫支付藥癮使得莉莉變得行屍走肉。只不過,刻苦銘心的愛戀亦成為另一種「癮」令莉莉沈醉不前。

莉莉並非不勇敢不願面對現實養家活口,她像是社會佔多數的普羅大眾。每當看見英雄奮不顧身激起求生向上的意志,骨子裡卻湧上無能為力的絕望。比起英雄救贖重生,停滯、退卻似乎較像是銀幕前不夠勇敢的我們。

世人都渴望成為英雄,但往往事與願違。現實壓得我們喘不過氣。不夠勇敢、能力不足、被過去傷痕束縛。

《龍先生》一方面投射令觀眾崇拜的英雄主角(龍),另一面讓我們想起那個無法成為成為英雄的自己(莉莉)。以至於電影落幕音樂響起時,依舊揪心難以忘懷。

《龍先生》劇照。(圖/高雄電影節提供)▲《龍先生》劇照。(圖/高雄電影節提供)

●作者:波昂刺刺
念性別研究,覺得人生好難。粉絲團:Das Kino波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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