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金桔粒
多線敘事在商業電影中屢見不鮮，知名如阿利安卓‧崗札雷‧伊納圖利圖的《火線交錯》（Babel），或保羅哈吉斯的《衝擊效應》（Crash）。多線敘事藉由背景迥異的角色在看似毫無關聯的事件中，衝撞出富有戲劇性發展的寓意與巧合。有別於好萊塢多線敘事電影「刻意」強調角色間的異同與頓悟，《魚缸裡的生活》則顯得簡單樸實，貼近寫實的生活況味實則激出更大的寓意和轉變。
《魚缸裡的生活》故事背景發生在2008年冰島的金融危機時期。Eik是一名帶著八歲有糖尿病的女兒相依為命的單親媽媽。白天幼稚園老師的工作無法負擔生活支出，只能趁夜幕低垂、女兒熟睡之際出門賣淫，賺外快養家；詩人Mori曾是文壇的暢銷作家，但一場早年家庭悲劇的重創令他整日藉酒澆愁，荒廢了菁華地段的豪宅與不錯的生活環境，流落街頭至今；Solvi曾是風光一時的足球隊員、擁有美麗的妻女，退休後更進入大銀行擔任要職，堪稱人生勝利組。卻在進入紙醉金迷的世界裡後接觸到誘惑的果實，慢慢地忘卻原始的真心。
三個背景迥異的角色像是過著雙重人生般，各自揹負著過去（或現實）的重擔，企圖在濕冷與鬱窒的雷克雅維克（冰島首都）尋找生命的出口，卻在燈光闌珊處發現，救贖都隱藏在他們不忍卒睹的痛苦回憶中。
冰島導演Baldvin Zophoniasson的第二部劇情長片，《魚缸裡的生活》在古今交錯的剪接下，現實與過去、簡樸與誘惑、魯莽與優雅像龍捲風般將三個沉重的角色狠狠刮起，吹進既殘酷又無奈的現實人生。三人的開場都在一輛大雨滂沱的車中。陰冷的水光打在他們為了生活而迷茫的角色臉上，像是淚痕又充滿壓抑的情緒。偏藍綠色調的攝影讓人宛若置身水族箱內，在潮濕鬱窒的城市裡頭，感受到經濟壓力下的低迷生活，呼應了片名”Life in a Fishbowl”：每個人都想浮出水面，尋找出路，卻被過往的海藻絆住，動彈不得。
不似好萊塢電影「劇情直轉急下」的戲劇性轉折，導演Baldvin Zophoniasson透過三個角色，闡明2008金融風暴之際冰島所面臨的，現今與過往政治文化與社會問題的糾葛。單親媽媽Eik寧可晚上出來接客賺錢，也不肯從充滿痛苦回憶的家裡頭拿錢。潦倒詩人Mori寧可藉酒澆愁被過往的回憶折磨，也不願原諒自己的無心之過。人生勝利組Solvi發生婚外情後不是靜心自省，反而威脅一夜情對象不得公布他們的風流韻事，回家後則若無其事的買禮物給老婆小孩，維持婚姻幸福的假象。Solvi的故事線彰顯了掠奪式的經濟模式導致國家財政的衰敗與倒閉，而Mori和Eik的故事線則彰顯了下層社會階級無力反抗的無奈與悲情。過去錯誤的政策，深切地影響到下一代的社會經濟與未來。
▲《魚缸裡的生活》劇照。（圖／高雄電影節提供）
電影中有一幕，Mori被街友搶劫、打得頭破血流後，他拖著疲憊的身軀來到湖邊清洗傷口，卻見天鵝在平靜的湖面上優雅地游著。這其實就是冰島在2008年金融風暴之前的寫照：國家維持著表面上的平靜優雅，卻忽視了沒有浮上檯面的魑魅魍魎。而人民則不去追究過去，也假裝自己過得很幸福美滿。然而，只有面對問題，挖掘痛苦的過去，我們才看得到一絲改變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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